【鼠猫】破障(下)
大家万圣节快乐呀!
这里也祝我们最亲爱的@双珥prpr 劳斯生日快乐!天天开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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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.
或许不该那么早叫展昭换衣服的。白玉堂懊恼地想着。
“我都说了多少遍了,”白玉堂将人往被子里又裹了裹,“那是赫连鹏干的,与你无关。”
展昭面色惨败,好像有人生生抽去了他的脊梁。
“我当时,听到了的……”展昭恍惚道,“我听到你们在叫我……如果,如果我再……”
“展昭,你是人,凡人,”白玉堂加重语气,“那赫连鹏是什么人?妖道!直到包大人请出了钟馗,才得以将其收服,你便是有一刻的清醒,也会很快被赫连鹏压下去的。”
展昭张了张嘴,声音却滞涩在喉间,好半晌才哑声道:“对不起。”
白玉堂责备道:“你太冲动了。”
展昭苦笑:“没想到,有朝一日,我会被你白五爷斥责冲动。”
“就我见你那几次,你回回都往那法王身上撞,包大人拦都拦不住,你说说,该不该?”
“我知道,”展昭涩然,“如果不是我三番两次激怒了法王,他也不会因此起了杀心,也不会想到用……用移神大法……”
“怎么又绕回来了!”白玉堂咬牙,“展昭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心眼了,我问你,倘若今日你我易地而处,你当如何?”
展昭不说话了,只是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,白玉堂狠狠抓了一把额前碎发,搜肠刮肚,终于眼前一亮,道:
“况且那日,包大人被赫连鹏妖法所祸,言行举止异于平常,得罪圣上,以至于大人带着铡刀去皇宫请罪,你当时跟包大人是怎么说的?”他咬牙道,“你当日之忧惧,便同今日全府之忧惧,别无二致,便是包大人,如今也已放下心结,重回开封,如此,你也不愿意放过自己吗?还是说……”
白玉堂骤然提高声调:“还是说,你的心里,其实一直都在怪罪包大人不成?”
“怎么会!”展昭急道,“那是赫连鹏的妖法,岂是大人本意!不是大人的错,展昭安敢怪罪!”
“大人无错,难道你就有错?”白玉堂冷声道,“展昭,为何我费尽唇舌,你却听不进半句规劝!”
“可我……”展昭面色又白了几分,“我不知道……我杀了你,杀了大人,杀了开封府那么多人……虽非我本意,但是总归,总归还是……”
展昭终是在白玉堂谴责的目光里败下阵来,默然良久,叹了口气。
“我知道了。我,我会尽力……”
“不是尽力,是必须,”白玉堂执拗道,“你不准再胡思乱想。”
展昭自嘲道:“那可能有点……难。”
“所以我们才不想告诉你真相。”白玉堂哼道,“惯会钻牛角尖的臭猫,跟你家大人一个德行,他知道你被掳走后,铁了心要去送死。”
展昭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:“大人向来待我极好,就像是父兄一般……这次,多谢白兄一路护着大人。”
白玉堂轻轻咳了一声。
“分内之事,无足挂齿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什么?”
“不,没什么……”展昭垂下眼帘,“大人他们,刚刚还说了什么?”
“也没什么,”白玉堂神色渐渐柔软下来,“他们叫我告诉你——无论如何,你都是他们的家人。”
“所以,别想太多,”他用力握住展昭的手,“他们会担心的。”
展昭深吸一口气,带着鼻音,重重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一时间,两人都没了话,素净的房中,只闻秋风悉索,冷雨潇潇,湿气掀起半落的床帐,吹得两人都是一个哆嗦。
“下雨了。”展昭喃喃道,“白兄今夜何处下榻?”
“小雨,”白玉堂浑不在意,“我在汴梁买了宅子,你忘了。”
展昭仿佛叫针尖刺了一下,神情微微一僵:“抱歉。”
“果真还没清醒。”白玉堂面上笑着,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着衣摆,“那我,明天再来看你?”
展昭垂头不语,白玉堂眼底漫上的失落,转瞬被讶然所替代。那只被他覆住的猫爪子,正小心翼翼地反握回来,指节用力,攥得白玉堂虎口都在发痛。
白玉堂又惊又喜,那点踌躇不定霎时化作云烟,忙歪头去瞧展昭神情,急道:“猫儿,你……”
展昭却好似如梦初醒,像是摸着了什么烫手山芋,嗖地抽回了手,慌张躲避白玉堂探寻的目光,声音却端的四平八稳:“天色已晚,更兼风雨,白兄如不介意,不若在开封府留宿一夜。”
06.
直到脱了外衣钻进被窝,和展昭肩挨肩,腿挨腿地睡在一块,白玉堂还是不明白,展昭对自己,究竟是个什么态度。
他二人也不是没有过同床共枕的时候,但叫白玉堂这般如芒在背,辗转不安,倒还是头一遭。
“白兄?你睡不着么?”
白玉堂转过头去,一双明亮的猫眼睛安安静静地望着他。
“没事。”
他心中烦躁,声音也冷了几度,展昭一呆,良久,才小声地道:“白兄,对不起。”
白玉堂自然知道展昭因何道歉,闻言,便再忍不住这些天的疑惑与不甘,咚地翻过身去,瞪着展昭心虚的面孔,一字一句道:“展昭,你说实话,我叫了你那么多声,你可听见了?”
“……隐隐约约,听见了一点。”
“哦?”白玉堂眯起眼睛,“那你有没有听见,白玉堂三个字?”
展昭别过头去,又被白玉堂拎着下巴强行转了回来:“你听见了,是不是?”
猫眼睛泛起了一层水蒙蒙的愧怍,意料之外,情理之中,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白玉堂心里,将一切朦胧心思钉死在了“一厢情愿”之上,他嘴唇翕动,不可置信道:“猫儿,你当真这么讨厌我?”
“我没有讨厌你!”展昭急急解释,一把握住白玉堂的手,“展某绝无半句虚言,白兄光风霁月,坦坦荡荡,赤胆侠心,我怎么会讨厌你?”
“那你为何见我就打?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展昭低声道,“我不是故意的,对不起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我没有骗你!”见白玉堂仍是忿忿,展昭心头一凉,慌乱混着恐惧涌上喉头,冰冰凉的猫爪子紧紧攥着白玉堂的手,“白兄,真的对不起……我……”
“怎么手这么凉?”白玉堂打了个寒战,只见一对通红眼眶,急切又委屈的望着他,顿时心里一软。
“罢了,”白玉堂叹道,“那就是赫连鹏动的手脚了。”
展昭讷讷道:“或许吧……”
“行了,我也没怪你,”白玉堂咕哝,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展昭搓着手,“只是你当时追着我打,简直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,我实在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又惹了你,况且……等等!”白玉堂猛地抬眼,目光灼灼:“公孙先生说,自我搬来汴京后,你的脾性便日益急躁起来,行事作风也冲动了不少,这又是为什么?”
“我没有!”展昭一惊,本能否认,白玉堂扣着展昭的手,面上写满了不信。
“我……这是我自己的事,与白兄无关。”
白玉堂狐疑道:“什么事?连公孙先生和大人都不知道?”
“是,是家事。”展昭挣开白玉堂的手,“展某自己能处理的,何必叫大人先生烦心?”
“是吗?”白玉堂愈发觉得其中猫腻,追问道,“那现在呢?解决了吗?”
“自然是解决了。”
展昭每每说谎,往往中气不足,声调飘忽,像是个只会花拳绣腿之人所放出的暗器,出手有力,继而疲软,待到了白玉堂面前,便无疑一截软趴趴的面条了。
“说谎!”白玉堂大声道,“展昭,你说不说?”
拙劣的谎言被毫不留情的戳穿,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埋进被褥:“我说了,你自己不信。”
同样的对话,不到一晚,竟是又发生了一遍——只不过换了对象罢了。
白玉堂瞪着展昭,见他一副宁死不屈的闷葫芦样,心下忽然觉得好没意思。
“罢了,”他赌气道:“你若是当真不愿见我,待你一好,我便回陷空岛去。”
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展昭,你不愿说,就别说了。”白玉堂没好气地打断,“你向来不会说谎。”
展昭喉头一哽,眸子遽然黯淡。
白玉堂等了半天,甚至以为展昭就这么睡了过去,才终于等来了后文。
“你何必管我,又不是你的问题,”展昭低低道,“况且……你不是还有,还有心上人在汴梁么?就这么走了,她会伤心吧。”
白玉堂怔然。
“心上人?”
07.
白玉堂真不够意思。
展昭极力控制表情,生怕有一丝嫉妒溢出:“你一定很喜欢她。”
白玉堂反问:“你怎么知道?”
他又不瞎,又不傻,如何看不出呢?展昭暗忖,自白玉堂搬来汴梁,每每见着他,都能见他一脸灿烂笑容,便是同自己说话,也再没了以往的夹枪带棒,反倒殷殷关切,叫他无所适从。
恐怕白玉堂是真的动了心,能让他开心成这个样子,连看见自己这个官府的臭猫都能和颜悦色,这姑娘定是个难得的妙人——是一支隐居汴梁的温柔解语花?还是哪位潇洒恣意的江湖女侠?亦或是某家高位名门的叛逆闺秀?
照理说,生活中没了白玉堂胡搅蛮缠和无理取闹,开封府多了一个稳重可靠的江湖帮手,他二人的关系应该趋近缓和,甚至愈发亲近才对。
可白玉堂越是如此,他越是忍不住想,自己如今得来的待遇,是不是全依仗着那位同住汴梁的,白玉堂的心上人?
越是这般,展昭却越是羞愧,如此患得患失,斤斤计较,哪里有半点南侠的洒脱与坦荡?分明是他自己心思不正,以己度人,却还非要怨到白玉堂的身上,甚至忍不住情绪外露,连先生大人都看得分明。
实在是……太失职了。
白玉堂沉默半晌,道:
“我的确很喜欢他……你很在意?”
“毕竟是能让白兄倾心的人,”展昭简直快摁不住胸腔里翻腾的妒意,分明是用极其平静的口吻,说出的话却莫名带了些酸气,道,“说来,展某日日在汴梁巡街,竟也不知是哪位姑娘俘获了白兄的心,若是方便,也给展某引见引见……”
白玉堂微张着嘴,看上去难得有些傻气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展昭眼皮一闭,强作淡然地翻过身,声音闷闷:“没什么意思。”
“不是,展昭,你说清楚……”
“我累了,白兄。”展昭疲惫地叹了口气,“有什么事,明天再说吧。”
身旁静默片刻,继而是一阵剧烈的翻动——他可以感觉到白玉堂气呼呼地蹬开被子,也能想象出自己这一顿不阴不阳的话引得他怎样的臭脸,心里便又是一阵翻涌的愧疚。
困意不稍片刻,便席卷了展昭混沌的思绪,在坠入梦乡的前一刻,他轻声道:“展某不过是作为朋友关心一下,若是白兄介意,那便当展某未曾说过吧。”
言罢,他顿了顿,梦呓般的,好像在同什么人强调似的道:
“只是朋友。”
08.
只是朋友。
这话怎么听,怎么让人不舒服。
各种意义上的。
白玉堂闭目养神好一会,仍是没有一丝睡意,暗骂一声,翻身之际,却骤然碰到展昭冰凉的手,略一怔愣,踟蹰地伸出胳膊,拥住展昭颤抖的身体。
展昭睡得仍是极不安稳,激灵灵打了个哆嗦,似是感受一旁的暖意,下意识往热源又蜷了蜷。
“猫儿?”
白玉堂悄声唤道,展昭颤了颤眼睫,含含糊糊叫了声白兄,身体却靠得更近了些,额上青筋若隐若现,他安抚般轻轻拍着展昭的后背,笨拙哄道:“没事的,都过去了。”
展昭身躯一震,奓起的猫毛终于缓缓泄了力,和顺地贴上白玉堂的手掌。
窗外,云销月明,秋雨细簌下过一阵,继而融进了冷风,湿气冉冉,浸透了古旧的窗纸。
白玉堂盯着床幔流动的月色,不知出了多久的神,直到怀里的人终于平静下来,闷哼着翻身,才慢吞吞回过头,正要给他掖掖被子,手腕却蓦地一温。
“猫儿?”
展昭闭着眼,犹然沉溺于睡梦之中,拽着白玉堂的手也软得宛如猫爪,声音黏黏糊糊,全然混成了一团,白玉堂不得不贴着他的唇,才分辨出其中的字句。
“白兄……我没骗你……我真的不讨厌你……”
“你不讨厌我,”白玉堂轻声呢喃,“那你,当真,只视我为友?”
. 展昭没有听见,猫爪子软乎乎地落回榻上,滚烫的鼻息喷洒在白玉堂颈侧,平缓绵长。
唉,算了。
白玉堂自暴自弃地将人搂紧,大猫热乎乎的暖了满怀——一只热乎乎、活生生的大猫,谢天谢地,他想,至少展昭全须全尾的回来了,没有消失,没有中邪,只是脾气更爆了点,爪子更利了些,更能把人气着些罢了。
“臭猫,”白玉堂咕哝一句,“我被你吓得要死要活的,你还冲我酸什么心上人,什么朋友不朋友的,你知不知道……”
“心上人……”
恍若一道闪电划过脑海,霎时照亮了那片恼人的混沌,白玉堂浑身一震,似有火焰从胸腔燃烧而起,将他的眸子都映得炙热璀璨。
难道说?
“一厢情愿,自我陶醉。”
“唯有深情挚爱,方得地久天长。”
“恭喜白兄!比武招亲赢得天下第一。”
“白兄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你何时有的心上人?我……展某为何从未听说?”
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!
他几乎费劲全部理智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大叫出声的冲动,展昭好容易睡一回觉,他可不能把偎在怀里的猫强行拽起来,那大概率会收获一顿好打。
“臭猫,烂猫,坏猫,”白玉堂揉着展昭的眉心,无声骂道,“差点把我吓死,还莫名呛了我这么半天,你若是早说,早说……”
早说什么?白玉堂一噎,蓦然失笑,他又有什么资格说人家,在汴梁常住也好,成日在开封府附近晃悠也好,不都是为了探明这人的心意?便是成日穿梭于刀光剑影的两大名侠,也避不开因爱生忧、因爱生惧的犹疑不定。一时间,他只觉自己的心跳进了大脑,扑通扑通,用力击打着因激动而颤抖的神经,他忘却了自己是如何呼吸,忘却自己是如何颤抖,忘却了自己是如何将脸埋入展昭的颈窝。
“猫儿,猫儿,你,你真是,吓死我了……”
“唔……白玉堂?”展昭被箍的难受,半梦半醒地抱怨道,“不睡觉……干什么呢……”
“没事,”白玉堂深深吸了一口气,声音低哑,“猫儿,我,我明天一早,想带你去见一个人……”
“见谁啊……”展昭睡得迷糊,理智早不知飞到那座猫儿山,“我不管你到底……反正,我不想见你那个……那个谁……”
“谁?”白玉堂吃吃一笑,“不想见谁?”
“你的那个……”
眼见着展昭的眼皮又耷拉了下去,白玉堂等了半天,也只等来一阵细微的小呼噜。
“臭猫……”
白玉堂哑然失笑,瞧了好半晌,才终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,心满意足地闭了眼。
“晚安,展昭。”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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